2009年6月30日 星期二

掌握男人先掌握他的胃?

很多人把這句話放在嘴邊。但其實這應該是很奢求的夢想。對我來說。

因為我是標準「食ㄟ放題」的不品味男:「吃到飽?ok!」「肉大塊?太棒了!」「滿滿的生魚片蓋飯?那簡直就是夢幻啊!」當然,這麼說來,在我身邊,想吃精緻美食的,就自然要鎩羽而歸了。這個邏輯推論下來,我的胃看來要掌握很簡單,但其實要配合,卻很容易讓身邊的人不得不想燃燒整片小宇宙了。

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,出國外差一回國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殺到京華城對面的「吳記麻辣鍋」,

要不然就是華視停車場巷子裡的「寧記本店」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耶,只要出國,我就對吃不到的麻辣鍋念茲在茲,絲毫不能抵禦。這絕對是一種劣根性!我知道。

也因此,我掌握自己的胃,也完全沒有了自主性。

話說,要滿足我這種大胃王,真的也沒幾個受得了,所以一定要有策略有方法。

….

不過,說到想吃的東西,鄉愁一定是不可取代。終於,我在台北找到一家相同的味道。我是說,相同的味道之一。那是當年讓我懷念不已的「來得烤雞」。

地點就在景美夜市!

這一家夜市的燒烤,簡直就是太夢幻了,價格便宜不說,味道跟我當年在宿舍狂吃的回憶簡直一模一樣!

生意好得不得了,只能說,到了景美夜市,別忘了嚐嚐,我印象中曾經消失過的味道!

父親的道歉信

2007-04-24 星期二

父親的道歉信

失眠念書,是長久以來的習慣。

床頭書櫃上,從簡單的「哈利波特」到複雜的「走過耶路薩冷」、「美利堅千年史」甚至「經濟學人」都有,但我卻苦惱著越來越應付不了失眠的痛苦。

「越有趣的越容易一口氣看完,直到天明」,這是我最害怕的事;偏偏,誰會買本無聊的書回家呢?

我買過很難讀下去的那種,但從沒翻過。這沒有效。

喜歡向田邦子,是因為她的文章有我喜歡的老味道。特別是她擅長寫回憶,非常深得我心。我記得花蓮作家陳黎寫出我的故鄉,即便不是我的年代,卻也雋永、無比回味。

而向田邦子之所以吸引我的目光,是因為一本叫「父親的道歉信」的書。其實書中這一篇只有短短九頁,但我卻已忍不住熱淚盈眶,又偏偏這只是書本的第一篇。向田邦子小姐把二戰後戰敗的日本描繪的活靈活現,他那嚴肅的父親為了一件小事,寫了毛筆書信給她,只在最後一句加上「日前你做事很勤奮」,就代表了父親的道歉之意。

我想起我的父親。他民國13年出生,和小兩歲的妹妹一起考大學,結果妹妹考進北大電機,他卻只能進入日本人開設的鐵道學院。父親念書時遇到抗戰,這讓我對「未央歌」有種莫名親切;據說他畢業後還因為抗日,接受了一個天津附近的小車站站長職務,其實卻是負責地下情報的工作。

兩段故事之間似乎仇恨、矛盾不已。

但其實兩人的父親,一樣非常嚴肅。

其實並沒有想要提筆,畢竟在我小學六年級就過世的父親,印象已經模糊。直到我想藉另一位作家的書催眠時,那股心情才又湧了上來。

Mitch Albom寫完「最後13堂星期五的課」之後,接下來的書並不令我欣喜,純然為了銷售的文字拼湊,給我很大的失望,然而,我還是忍不住買了他的新書,即便我知道這種小品,往往一個晚上就看完,以「催眠CP值」而言,非常浪費。

「再給我一天」敘述一個職棒選手,在諸事不順後選擇自殺;但最後在彌留時遇見死去的母親,讓所有的誤會冰釋,而Mr. Albom也把這本書奉獻給他的母親。而不出意外的,我又很快的閱讀完這本書,卻想起在老家的母親。

因為今天下午,我才播電話給母親。

她的聲音老了。

為了某些緣故,她說「在台北的生活應該很不容易」「請你要好好節省」。「現在的工作很不好找」「對了!你小時候算命怕水,沒事就別去游泳啦!」

我的母親國小護校畢業。民國26年在屏東出生長大。母親對小孩的管教,我喜歡用「深具信心」來形容,但說穿了,是「毫不管理」。她永遠搞不清楚我念幾年級,甚至以為大學會留級,至於我念的大眾傳播科系,更是完全沒概念。說也奇怪,課外活動參加到不行的我和妹妹也都能大學畢業,簡直是家族中的奇蹟。

母親和父親一樣是胖胖的身材。這一點讓我在國中時代,一度對某些同學很不諒解。不過很多人不知道,是因為朱志清的「背影」:

「父親是一個胖子,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。我本來要去的,他不肯,只好讓他去。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,穿著黑布大馬褂,深青布棉袍,蹣跚地走到鐵道邊,慢慢探身下去,尚不大難。可是他穿過鐵道,要爬上那邊月台,就不容易了。他用兩手攀著上面,兩腳再向上縮;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,顯出努力的樣子。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,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。我趕緊拭乾了淚,怕他看見,也怕別人看見。」

因為父母,我看到身材胖一些的長輩,總是有些心疼。偏偏同學老愛拿裡頭的句子,嘲笑班上一個胖胖的男同學。

父親在我小三的時候心肌梗塞發作,隔了三年離開我們。而我在這三年,非常的不孝順。因為所有的長輩都說,父親過去最疼的就是我。

我記得有一段時間,父親病情好轉從加護病房回到家裡養病;有一天,他拿著籃球走到屋外找我,希望我跟他玩傳接球,但僅僅玩不到十分鐘,我就覺得無聊,還假裝有事的跑開了。又有一次,父親和妹妹一起走了20分鐘到我國小同學家,把正在打棒球、高興不已的我帶走。我一邊騎著單車一邊罵妹妹告密,但完全沒注意父親是個生病的人。我覺得父親和妹妹走得太慢,故意把腳踏車踩得快了些,卻沒想到父親越走越吃力,竟然跌倒了。

父親圓滾滾的肚子碰到地面的樣子,就像慢動作重播,讓我終生不能忘記。因為我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笑。我以為父親在玩。然而隨著妹妹大叫,我也嚇得放聲大哭,因為父親這一跌,沒人扶得起來。

然而,我並沒有因此變得孝順。特別是父親過世前兩天的夜裡,我記憶非常清楚。當時家裡白天用來做生意的大客廳,在晚上已經變成所有家人的寢室:父親躺在一張折床上,而比鄰而睡的是母親;她老人家三年來隨時擔心父親會突然撒手,後來讓她神經敏感了好幾年;而我和哥哥、妹妹則是睡在折疊椅上,感覺上像包圍著父母親一樣。後來才知道,是醫生告訴母親,老父親已經沒救了,孩子們才會被要求睡在那裡。

那一天,約莫是凌晨三點左右,父親突然不舒服醒來說要喝水,結果累了一天的媽媽起不了身,對著哥哥和我大喊,要我們其中一人去拿水。

我平時睡得很模糊、總是標準一覺到天亮的那種型,但那一天卻很清醒;我故意裝作沒聽見,就連哥哥用腳踹我,也裝作睡歪了,故意不起身。結果當然是哥哥起床,去倒了這杯水。偏偏,我聽見父親嘆了一口氣。

他一句話也沒多說。

在那個夜裡,其實我輾轉難眠到天亮,對誰也沒說過。這一年,我小學六年級。

其實,要把父母親的故事寫出來,可能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,才能寫出一點點頭緒,因為從其他長輩的口中,他倆一生的經歷,每每讓我感到傳奇不已;他們的戶頭並不充裕,名片也不響亮,甚至在短暫我所看得見、記得起的兩人相處時間裡,還偶而吵架,但我始終以他們為榮。

「再給我一天」的封面寫著這樣幾句話:

「我想重新活一次」「與所愛的人相聚」「把事情作對」「並且」「原諒我自己」

「父親的道歉信」這本書,則有這些難忘的形容:

「回憶就像是老鼠砲,一旦點著了火,一下子在腳邊竄動,一下子又飛往難以捉摸的方向爆炸,嚇著了別人」

「晚宴歸來臉頰通紅的父親」「對著母親頤指氣使的父親」

「在餐桌上高聲怒斥後躲到廁所偷笑的父親」

「半夜硬是叫孩子起床吃宴會剩菜的父親」

「朝長官俯首行禮的父親」…….

這個夜裡,我想跟在天上的父親,和在家鄉的母親說,我愛你們!

眷戀

2007-08-12 星期日

眷戀

天熱的午後,在泉州開元寺裡閒晃。

走在福建最大的寺廟裡,遙想過去的名僧儒者,若有所思。泉州因為曾是世界第一大港,多元文化也出現在建築當中,歷代住持皈依不同,有法相宗、律宗、淨土宗、密宗、禪宗等宗派,在大雄寶殿後還有印度教的石柱,也有密宗的塑像。

當地導遊講解時,順道擠進觀光團,一位團員居然開口對我講話,「這位先生您氣宇非凡、必然是大器,容我為您看個相,如何?」我一聽就嚇跑,能跑多遠跑多遠。我往另外的方向走,就只是希望尋幽訪勝的心情別被打攪了。

半小時後,他又出現,遠遠的微笑對我說,「他處相逢自是有緣」「先生,您八月必有大轉折,讓我為您測測字吧」說著就拿出七個封籤,就像撲克牌一樣要我先問問心中有什麼期盼,然後抽一張起來。

我抽了起來,打開一看是上上籤,這位江湖術士還立刻打開剩餘的六張籤,除了一張叫「財源廣進」,其他都是像「家破人亡」之類的爛籤。我當然明白,這跟玩撲克牌沒什麼兩樣,而且我一眼就看見籤詩最底下寫著「得緣330」和「助願880」;沒等他講完我到底哪裡上上籤,掙開他緊握不放的手,我淡淡說了句「就一百,我趕時間,非常謝謝」。

330人民幣,有點太好賺了。

我不想理會這種掃興的人,只得付錢消災,往這個許多台灣人當初故鄉的城市嗅去。這裡的語言像是台語,但和廈門不同,不仔細聽大多聽不懂。我在東街找到了肉粽,在西街吃了碗麵線糊,也算吃過了泉州最有名的兩樣小吃。

回到飯店洗去一身臭汗,中央電視台正播放著痛罵「國民黨溜走逃跑,共產黨只能挺起胸膛抗日」的抗戰大片,劇中男主角和情人被日軍包圍,情急下對深愛他多年的女子坦承「你是俺的女人」,「我不會讓你落入日本人手裡」,遂用刺刀殺死了這剛剛才告白的愛人,然後赤手空拳面對滿坑滿谷的日軍。

殺啊!恨啊的!

子彈打進胸膛噴出的血,誇張的把攝影機弄髒。刺刀也不止一次往他身上戳。接著。全身是血。倒地。畫面淡黑。

偏偏。下一幕。這位隻身奮戰的將軍,竟然被救活了。

「這不是夢!這不是夢!」

我突然想到母親曾經淡淡的對我說,父親當年來台之前,有過一段婚姻。父親木訥,喜歡一對姊妹的妹妹,想不到提親錯了,嫁過來的是姊姊。母親敘述的沒有醋味。「剛結婚不久,抗戰就開始了,你父親被迫離開家裡,接著就來了台灣」,「然後呢?然後呢?」「他一直說他那個太太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鬥死了,因為他們家是開醫院的,是大戶,所以就會被鬥爭」「所以爸爸小時候很有錢囉?」當時看著自己的家永遠都是租來的,總覺得父親是個窮光蛋,想不到也曾是個富家少爺,讓我不禁想起白先勇的「台北人」。

從母親淡淡回答著,「父親到底愛不愛那個女人」的回答裡,我感覺到「花橋榮記」裡教書的先生,就像我父親的感情態度。他本來想打光棍一輩子,就等有天回到家鄉。直到遇見了母親,才終於從那種無限眷戀和思念裡爬了出來。

如果沒有遇見母親,怕父親就會跟趙叔叔一樣。

趙叔叔的父親是軍閥,抗戰前夕要他娶了不願娶的大家閨秀,還遣人把那位原本青梅竹馬的愛人送到了南方,怎麼也尋不著。趙叔叔一氣之下離家,跟著部隊流浪,一沒注意就來了台灣,就這麼變了一個以酒度日,成天在我家裡借錢的食客。

趙叔叔最怕他的家人打電話到我家裡,因為軍閥成了將軍,閨秀還在等她。就在不遠的台北。趙叔叔躲在花蓮,一生未再娶,只愛聽鄧麗君和家門前的小躺椅。

12歲那年,趙叔叔死在小躺椅下頭,全身酒味,幸好還有我妹妹這個乾女兒。每年為他上香掃墓。

媽媽說,趙叔叔這輩子可惜了。一生都在眷戀那個女孩,一生都在恨自己的父親。

我想起父親每每說起故鄉,就現出那樣眷戀的表情。他想的不是那位入房的姊姊,卻也不敢在母親面前露出思念妹妹的樣子。他總想著老母親是否還在。

一生的愛到底有多長啊?

小時候父親開的是報館,送報生們大多是外省老伯伯,推銷員都是台灣籍能言善道的叔叔。家裡總是幾十斤幾十斤的茶在買、在泡。因為這些叔叔伯伯老愛來家裡串門子打牙祭消磨時間。老先生就是愛聊過去。而且特別會講。

北京來的最會說故事。幾乎所有會出聲的形容詞,都變成了字。像是喝碗稀飯就要「西哩忽魯西哩忽嚕的喝下」,向是鬼子開槍打來,所有人一定要「嘩的一聲」或「呼的一聲」全部趴下。這講古的功力,只有家裡最會推銷報紙的紀叔叔才能媲美。只不過一個是京片子,一個是台灣國語

這些老送報生有的叫半條命,因為肺癌切了半個肺去了。有的彷彿從以前就在全省的眷村裡攪和,因為每一個綻紅乍紫的歌星演員,好像都是他一手拉拔大的。「唉呀鳳飛飛當年哪有這麼漂亮啊?還不就是個村子理的小丫頭嘛?誰知道長大這麼標緻啊?」「王祖賢就跟他爸長的是一個樣兒,這娃兒我們從小就說一定是當明星的料兒」

父親還有一位我看到就打哚索的結拜兄弟,叫汪大爺。聽說是高級將官,但是因為脾氣臭,根本沒什麼朋友。靠著退休俸,沒事就是下棋罵人,要不然就來花蓮教訓一下我們家裡的孩子。不過我們卻都很喜歡他,有種威嚴中的和藹,令人徹底尊敬。15歲那年,汪大爺坐自強號來花蓮在車上摔了一跤,居然就這樣一倒不起。幾年來,他單身一人在台灣沒伴。認了一個乾兒子。把泰半財產都給了他。結果我和父母到台北第二殯儀館參加他的喪禮時,居然這乾兒子跑了。連喪葬費都要當年這些一起躲槍子兒的兄弟們湊錢來付。

我一直都很好奇。這些來到異鄉的老伯伯,為什麼不像父親一樣在台灣娶個心愛的女人,在這裡重新找到生活重心。母親卻說,他們那些「老竽仔」,愛了一個就不會改了。說也說不動。介紹相親也不出席,朋友們試了幾年之後,就不想再試了。「也好啦!這些人每一個都牛脾氣!台灣女人哪裡受得了!」「就像你爸啦!整天就跟在抗戰一樣!害我都緊張兮兮,好像隨時要搬家反攻大陸一樣!」

母親說這話時,父親已經過世十年了。她還是深深記得長他13歲、那個牛脾氣的臭男人。

老一輩人的眷戀,我在泉州時突然想起。多麼美好的愛情故事。

2009年6月29日 星期一

鄉愁

父親來自遙遠的河北,一個從未謀面的血緣故鄉,卻又像峇里島般「頂多剩觀光好感」的土地。我想起從小稈餃子皮的日子,想起我小學天天便當都是水餃的日子;想起老爸說,吃水餃最營養的部分,就是「黃金水」啊(煮水餃的白濁湯汁)。現在人在台北這個異鄉工作多年,我竟然漸漸可以理解父親當年的心情了。

就因為記得桿麵團的痛苦,所以知道到外頭吃麵,非吃手工麵不可,非吃家常麵(台北人都這樣叫),要是吃到一家麵店的麵條是那種機器麵條,光看的感覺,就心情差到感覺被騙了。

其實,我也還記得「貓餃子」,也就是「麵疙瘩」。我用麵團揉成坦克車,妹妹用麵團做了個元寶,煮完撈起,卻怎麼也認不得,那一塊是坦克,哪一陀是元寶。當時,不瞭解什麼叫鄉愁。不瞭解父親跪在地上要我們磕響頭,背家鄉地址,卻偷偷躲起來掉淚的心情。

老爹愛吃紅燒蹄膀,而當年這位胖父親就是吃了紅燒蹄膀之後,突然心臟病發。

我記得後來,在花蓮長大的記憶裡,所有的麵店,幾乎都用同一家的麵條。記得那家製麵廠老闆是小學隔壁班同學的爸爸。大家都叫他「拉麵」。而我向來最愛到遠東百貨對面巷子,那一家沒招牌的「老闆娘麵店」,去吃雞絲麵。同學家裡的拉麵配上一把撕得一串串的雞絲。加上老闆和老闆娘剛好都是花中花女畢業的「資深」學長學姐(其實大概60歲了)。一碗40元,至今未漲,配上一盤滷得破洞入味的豆乾,簡直就是人間美味。

花蓮回憶裡,不只是老闆娘雞絲麵。當時唯一的液香扁食;廟口紅茶的「西點」、「巧克力蛋糕」、「三明治」;大禹街的鹹酥雞阿姨(現在變成兒子媳婦);還有他後頭的杏仁紅茶;還有國中補習班對面的新港街肉捲,大同街的蘭陽米粉羹;市公所油炸蔥油餅;打完球一定要喝的中一紅茶;還有當年在紅茶店對面,老闆據說已經辭世的「來得烤雞」;專賣從沒在別地方看到的「麵片」的「魯豫小吃」。

當然,還有母親十數年自助餐的好手藝。

有一天,我記得年紀輕輕的妹妹,從台北的大學放暑假回家,對桌上滿滿的好菜說,「怎麼沒有以前好吃啦?」,我看了聽了,有點不高興,接著母親說,「唉唷~怎麼舌頭吃不出味道囉..真是老囉…」。母親引以為傲的廚藝似乎瞬間武功全廢,我生氣的痛罵妹妹,怎麼可以這樣子讓媽媽難過!這一刻,我第一次感覺母親老了。

然而,北上工作的命運,先是忙碌的應酬和酒精,把鄉愁拋得遠遠的。接下來則是買屋入厝,變成「新台北人」。只是沒想到,鄉愁這才來了。

父親愛吃麵食的鄉愁,透過基因傳給了我。我對北方麵食的迷戀,難以言喻。

我自己對花蓮家鄉的鄉愁,來到台北才發現

鄉愁有點像是對食物的眷戀

每每回到故鄉,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分配好時間,這一天吃扁食、那一天吃老闆娘雞絲麵,又一次該點米粉羹和「魯豫小吃」。

我記得「魯豫小吃」,是我從小到大都去的餐廳。小時候,點菜的師傅總是又凶又狠,開口問出「吃什麼?」的瞬間,筷子湯匙猛然砸下。「我要大滷麵片一碗」..接著師傅就立刻朝廚房大喊「大滷「一」~~~~」!回聲想必可以傳進兩百公尺外的太平洋!然而,大概大學畢業的當兒,老師傅都不見了,外省口音從餐廳裡淡去,老闆女兒奮力扛起老店招牌。不過我每次去,母親都罵「唉唷~不好吃了….跟以前差好多…」。話雖如此,每次休三節長假,總能在那裡遇見返鄉好友。我想,那就是鄉愁吧。

我還記得「來得烤雞」。沒有花個半載一年的,很難聽懂老杯杯的口音。光是第一句話的「要不要辣」,大多數的人都會傻在那裡,難以反應。動作帥氣不囉唆的感覺,跟大學時代一位老師愛吃的麵店店招一樣「廢話少說」。老闆用表情講得明明白白。然而,大三那一年回花蓮,烤雞攤不見了。附近的豆花店說,老闆死掉了。據說他死之前,把所有錢拿去大陸故鄉建小學,回來沒多久就死了。

我發現。鄉愁是會慢慢消失的。

應該說,能夠滿足鄉愁的東西,漸漸不見了。而我光是想到,就擔心害怕。

希望所有賣好吃東西的老杯杯和阿姨長命百歲。

也希望母親可以一直做菜給我吃。直到永遠。